AU|宗教
無神論者 x 祭司 | 架空向
⊿ BAD END線|遺忘的永恆

《Rosmarinus officinalis》
01
時光匆匆,轉眼間他又回到了熟悉的成長之地,還是一如既往。雖說音樂的一切重要,不過他內心掛心著某個人也是事實——在回來不到幾小時內,甚至行李都尚未整理,就循著記憶中的路途來到了那小地方。
可三年不見,給他的卻是一場空,望向那原是帶有斑駁的彩色玻璃,已經碎裂了一地,雙眸瞇了瞇,是廢棄了嗎?他想。
他還是覺得別想太多,便走進了熟悉的教堂內側,牆上的裂痕變得多、也積上一層厚厚的灰,看來是有段時間沒有清理了,而那時自己躲藏過,熟悉的講台,傾倒於地面。
他的腳步越放越慢,目光落在那置於正中的十字架,無光——與記憶中的不符,所以那會站於此主持聖祭的少女呢?
對,那邊,肯定在那裡。他走往另一側,最初他在這邊留下的第一個痕跡,也是他們第一個共同記憶的......鋼琴。
映入眼簾,是殘破不堪、破舊的,可他確定這就是當初的那架——他試著觸上按鍵,產生的卻是不和諧音,壞了,再也彈奏不出完整美麗的音色。
他繼續尋找,大河原さん去哪裡了?他在這小小的地方打轉了好幾圈,連當初沒踏入過的區域也都看了一遍,就是沒見著。
或許在其他地方生活吧。他沒有放棄,後來,在附近打聽好一陣子,終於有了個結果——
他得到「祭司大人嗎?她似乎在附近的醫院,可在那之後,我也沒有見過她了。」這麼一個情報,雖然提供的對象說別太相信,可為了找到對方他還是決定去看看。
得到的事實卻是如此。
「大河原さん!」
當他見到對方時,馬上奔向前,那熟悉許久不見的身影,金色雙眸,還是如出一徹。他帶著欣喜及按耐不住的心情,想著終於、真是害他困擾了好久時,對方卻推開了他。
她大叫了一聲「哇!你、你是誰。」嚇得躲到附近醫護人員的身後。
對方說著你是誰以及帶有著像孩童的舉動,比起自己被推開,還讓他錯愕。他只是又輕喚了一次,不過這次有些遲疑的「大河原、さん......?」
外表的樣子確實是記憶中的她,沒有什麼問題,要說哪裡有問題似乎長高了一點?不過現在的自己比起對方又高了不少。他嘆了口氣,補上「真是的,都很久不見了,請別這樣胡鬧,我會生氣哦。」
她沒有說話,只是拉了拉身前人的衣角,這舉動也收在棗紅色的眼底。
見狀,醫護人員開口問:「你是這孩子的熟人嗎?」
「這『孩子』?不好意思,她確實是我的熟人,不過——」
敘述方式與她的舉動符合上,讓他愣住,甚麼狀況?
「太好了,是熟人。這樣或許可以改善點,她有點複雜,可能需要佔用你一點時間。」
「......。」
*
「巳波?」
「這樣叫我就可以了哦。」
久違的,他坐到對方身旁。將帶來的零食置於桌上,或許能促進交流,這麼想著,他認為他是在強迫自己冷靜、亦或者是?不過,可別嚇到她才是真的。
「我可以問妳幾個問題嗎?」
「不要。」
沒想到被拒絕了。他蹙眉,從桌上的塑膠袋內取出一支棒棒糖,說「這個給妳,這樣可以嗎?」
「好!」她接過對方給自己的糖,終於肯聽他說話。
他目前不想整理想法、自己作何感想,關於她變成了這樣。她是在待著教堂被找到的,據說當時倒在鋼琴旁邊,被送到醫院後,再次醒來就成了這個樣子——外貌沒有改變,卻是童言童語,以及只記得自己叫「大河原せつ」除此之外,什麼都不記得。
經過醫院檢查過後,估計她是創傷壓力症候群造成的年齡回溯現象,他曾在書上看過,是人面臨過於痛苦,為了保護自己免於精神崩潰的一個機制;而大河原さん,變回了五歲的心智。他本抱持著情況或許沒有想像中的糟糕,而在與她對話過後,絕望感逐漸在心中攀升,看著她,嘴角無法勾起,她連記憶也消失殆盡、甚至忘記了他。
這一切顯得格外諷刺,離別的那天,是誰捧著自己的臉死盯了好幾分鐘呢。
棗巳波嘗試推測了幾個原因。那時,少少的信眾、她被灌輸的唯一及神,這些她的所有與他前日眼前的光景對應起來完全支離破碎——當初,他本有意料,但沒有想過這個結果。
日漸減少,肯定會迎來終末。最後她不再是與神溝通者、也不再是牧羊人,所謂神與神職者,兩者斷開聯繫之後發生這種事,過去也不是不曾發生過;可他並不知道,其實是對方自己拋棄了神,選擇保護了跟他之間的記憶,然後連那也沒成功守護下,成了這樣。
那是股來自深處的迷茫感,就算他是非神論者,也稍微能夠體會,他接著遷就上自己,如果當初留下,在發生這種事時,能改變嗎?
當他們開口詢問,自己是對方的是熟人嗎?他在那時反應過來,把這點加入了推測,失去神、再也不被信眾所需要的祭司大人,唯一的親人早已逝去,最後得何去何從。
他陷入了漫長、又無止境的思考當中。
*
那天,他下了一個決定,想要教對方彈鋼琴。
是受不了那股罪惡感嗎?他想,是吧,可也並非如此,他也想試著從這點喚醒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大河原せつ,但首先,他自己得先跨過去。要以甚麼表情去面對她、開口說出這句話,才是正確的?每當試圖這麼做,聲音卻又止於哽咽感,痛苦地,是如此。
面對那帶著天真的容顏,是熟悉卻又陌生,他最後深吸一口氣,強顏歡笑的開口說:「吶,大河原さん,我們來彈鋼琴吧。」
「鋼琴?巳波喜歡的那個......會發出很多聲音的那個?」
「對,那叫做鋼琴哦。」
他讓對方坐在自己的身側,靠的近,他伸手繞過她的身體、摟入懷中,拉起了對方外側的那隻手,接著引導按下白鍵,他說:「妳看,只要像這樣按下去,就會發出聲音了,很神奇呢。」
頭一次碰上樂器的新鮮感,讓金色雙眸充滿了驚喜,她試著自己按壓,驗證其餘的鍵是否會發出聲響,再試了幾下後,看向對方,像是請求著指引。
「多嘗試一下沒關係的哦。」他說,起頭就放任著對方隨意熟悉吧,話雖如此,其實只是自己似乎暫時無法再多說些甚麼,此刻,只想靜靜的感受懷裡的溫度,望著那格外認真的臉龐,陷入了過往。
他們在少年少女時,於聖祭後邂逅,而祭司選擇留下了自己,有了一個喘息空間,如此久遠的記憶,如今卻格外清晰,當時,就是因為鋼琴、鋼琴。
——"你很喜歡彈鋼琴嗎?"思緒至此,他無法繼續回憶下去,因為眼前逐漸朦朧,他眨了眨雙眼,硬是將眼角的淚水收回去,這在他教導對方的時間中反覆上演,這時他總會選擇揉一揉那黑色長髮,說些「這段音很不錯。」之類的話,明明是這樣做,卻更像在安撫自己、掩蓋掉失態。
於是大河原せつ在對方的教導下開始學習如何彈琴,雖然也僅是簡單的幾個音節,她的眼中,那個比自己大上好多的男孩子是耀眼的,她並不討厭突然出現的這個人。因為他對自己很好很好,於她的認知中並不是壞人,而且當他來找自己的時候會覺得很開心,畢竟整天在醫院裡面很無聊、也被禁止外出,自從他的出現,開始彈鋼琴以後,每天也最期待著這件事。
大河原せつ並不知道,這個想法如同過去的『她』期待著對方到來,如同那段時間,直至後來她說出:「喜歡跟巳波在一起的時候!因為醫院很無聊阿!」
語落,本是一如既往會拉上的她的那隻手停下,而那一直以來強顏歡笑的弧度,終於消失了。指尖重重的落於鍵上,導致琴發出了巨大又沉重的聲響。
「巳波?」
她疑惑的看向對方,而映入淺金之中的是,那總是帶有著溫柔的臉龐,被淚水沾滿的模樣,下一秒,她覺得自己被抱緊到喘不過氣,他靠上她的肩頭,如同抵達了臨界點,再也支撐不住的放聲哭泣,顫抖的聲音努力拼湊出音節,低聲喊著「大河原さん、大河原さん。」
是過於想念嗎?還是只是被過去渲染了?為甚麼事情會變成這樣?如果自己當初繼續待著能不能改變甚麼?他覺得腦袋充斥著所有,破碎的花窗、亦有廢棄的教堂,還有曾站在十字架前主持著聖祭的她,一切是混亂又無法呼吸的,從回來找到對方以後,那累積的情緒頭一次溢出,無法停止下來。
——還有說過,要教她彈鋼琴的事情。他並沒有忘卻、所以難以啟齒,只是現在,到底算是甚麼。
面對潰堤的對方,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是好,該怎麼辦?她跟著焦急起來,想著是不是自己的錯才害他很難過,她說:「巳波是不是哪裡痛、還是因為我......不乖嗎?說話不乖?我會......嗚......嗚。」年齡回溯的她思考不了太多,因為對方的情緒及本身的不知所措而跟著哭了出來。
「沒事的。」棗巳波反覆說著,那嗓子依然帶著顫音,他說給對方聽、也說給自己聽,輕撫上她的頭,優先著安撫她,以一如往常般柔和的語調、落在對方耳邊:「不是哦、絕對不是......。」
02
她喜歡摘花,感謝對方教自己彈鋼琴。
在棗巳波的眼裡看來,這舉動格外的讓他有些感觸,想起聖祭舉行前,身為祭司的她總會從外頭帶些花回來,說著是要獻給神的,很不錯吧?通常每個季節帶回來的不大相同,大多是常見的種類,可偶爾還是有些自己沒見過的,便會詢問上對方花種。
獻祭......嗎?看著那比自己矮上一點的身影蹦蹦跳跳的在草叢中尋找花朵,棗紅色瞇成一線,以前的她是怎麼採花的呢?
似乎找到什麼的大河原せつ奔向他,拉起了他的手,將得到的寶物放上對方的手心,一臉開心地道:「給巳波的。」
他看向掌心,是幸運草——還是四片葉。
「あら,今天不是花呢?」
「書!看過,找到了四片的!好像很厲害。」
「那大河原さん也很厲害哦,這個很少看到呢。」
他拿起、盯著這四個心型翠綠色構成,聽說會帶來好運,那是他們現在再需要不過的,奇蹟嗎。自開始教對方彈鋼琴,也過了好一段時間,對方的情況還是完全沒有起色,他有些無神思考:還能維持多久、要是......隨後,他選擇閉眼冷靜下來,要自己別往另個方向想去。
即便如此,棗巳波還是如同過去般喊著她大河原さん,如今的對方曾問為什麼不叫她的名字,他則會選擇轉移話題,無法道出。
——那是因為對他來說,她還是大河原さん這件事是沒錯的,改口不了。
*
相信著神的她,與不相信的他相遇。憶起種種,就算大河原さん回來了,她對於自己忘記了棗巳波這回事,想必也會自責。所以,他猶豫起、想喚回她真的是正確的嗎?況且,對於她來說,現況即是迷茫於深淵,才會導致年齡回溯。
在之後,某次彈琴的途中,他沒來由,想問對方這個問題。
他說:「大河原さん,妳相信神嗎?」
「嗯?神明大人嗎?」對於她來說,這個問題似乎有些艱深難解,隨後靈光一閃想到了甚麼似的,道出「我不知道——可是我覺得巳波很像神明大人!知道很多東西!」接著舉例點,平常對方會告訴她的事情。
「是嗎,很好的回答哦。」聞言,他笑了笑。
或許吧,他咬了下唇、靠著這行為平復情緒。很像神明大人嗎?這句話讓他的思考與對方會摘花感謝自己連結上了甚麼,是這樣的存在嗎?不對,倘若她認為自己是神明大人的話——不會是的,在帶回那個她之前。
於是無神論者第一次發自內心的想著——神啊,如果我相信著祢,可以讓她回來嗎。
......。
不,失禮了,是請把她還給我。
他果然還是想要對方回來。
吶,也拜託您回來,回來吧、回來吧,一切都會沒事,因為他可是在這裡啊。
——「我在這裡啊,大河原さん。」
fin
